征文

半路出家的植物学家

昆明植物研究所   张全星

  “如果当时不是来植物所,我就是一个普通的家庭妇女。”说这句话的人叫李恒,她选择了另外一条路。

  1961年之前,李恒是一个有北京户口的俄语翻译。计划经济年代,一纸调令,先生要离开北京赴云南支援西双版纳植物园建设工作,作为家属,李恒选择追随,5分钟办理完所有的离职手续。来到中国科学院昆明植物研究所后,俄语派不上用场了,她开始了与植物为伴的日子。下乡劳动,休息的时候,别人坐下来休息,她到处搜集杂草,求师辨认;晚上回家,别人早已熄灯睡觉,她仍在烛光下苦读,弥补植物学专业知识的不足。几年的时间,她从“外行看热闹”转身成为“内行看门道”。30多岁初识植物学时,李恒通过勤学苦读改变了自己的专业,而后几十年经历了在大山里奔走考察、在标本室里观察标本、在办公室整理分析数据,将植物标本变成了一本本科学专著。

  图1 李恒在野外(80年代)

  在李恒的科研生涯中,有一个地方有着特殊的意义:高黎贡山,这座山脉因为其生物的多样性,被学术界誉为“世界物种基因库”。由于交通、环境等因素的影响,之前高黎贡山的野外科学考察和研究一直处于相对滞后的状态。位于高黎贡山一侧的独龙江,是一个独特的自然综合体,这块多种动植物共生、汇聚和种属演化不可多得的“宝地”,一直为中外植物学家所向往。上世纪90年代,这里不通公路,贫困且闭塞,进出独龙江的山路如蜈蚣一般贴在陡峭的崖壁上,3天只能走一个单程,不小心踏空可能跌入山谷丧命。每年10月到来年5月,大雪封山,那里几乎与外界隔绝。1990年10月,赶在封山之前,作为国家重大基金项目之一的“独龙江地区植物区系研究”负责人,61岁的李恒和其他3名考察队员出现在通往独龙江乡的驿道上,开始了为期8个月的植物越冬考察。此前虽有人进过独龙江采集标本,但都在旱季。为了这次考察,她放弃了退休后的生活,放下了重病在床的爱人,甚至写下了可能再也回不来的遗书。大半辈子的坚持,也让李恒载誉无数,她获得过24项国际、国家及省部级奖项,其中“独龙江植物越冬考察及独龙江种子植物区系”获中国科学院自然科学奖一等奖;第一个集齐重楼属28个种,为中国建立了世界上唯一的也是最权威的重楼资源库,并构建了重楼演化机制的理论体系。

  图2 李恒在野外(90年代)

  2013年,被国际天南星学会授予天南星学界的最高奖“H.W.Schott奖”;先后被全国总工会、全国妇联和云南省人民政府授予全国优秀科技工作者、全国“三八”红旗手、云南省有突出贡献的优秀专业技术人才和云南省特级劳动模范等荣誉称号,并荣获全国“五一”劳动奖章。2016 年,被九三学社中央评选为“九三楷模”。截至目前,已有13种重楼属植物获得命名,占全世界全部29个种的45%。1998 年,李恒主编的《重楼属植物》专著出版,得到了国际植物学界的认可,至今仍广泛使用。然而这些荣誉对于她来说都只是过眼云烟,92岁的她目前仍然居住在所里90年代的住宅楼里,用的沙发、床都是当年工作的时候单位配发的。自从到了昆明植物所开始搞科研,她从来没有在凌晨以前睡过觉,每天都加班至深夜,周末节假日概莫能外。年逾九旬依然雷打不动每天坚持去上班。

  图3 李恒在野外

  我曾问过她一个问题:大山里究竟什么那么吸引她?在丈夫病重、女儿即将远行之际,依然无法撼动她继续在独龙江继续科考的决心。从马背上摔下来,断了三根肋骨,罹患重病,浑身浮肿这些困难都未曾让她有过一刻后悔。她淡淡的回了一句话:“因为我们国家缺少独龙江越冬考察的数据”。

  可能正是这样的家国情怀,才让她成为如此一位杰出的植物学家。也正是因为无数有着这样家国情怀的植物学家,才让我们国家在一穷二白的基础上有了《中国植物志》、《云南植物志》这样的植物学巨著,为国家生物多样性的有效保护和生物资源的合理利用、国土整治、环境保护、区域规划、农林综合发展、轻工、医药等诸多方面提供重要的基础资料。

 

作品简介:文章有感于李恒先生60多来对植物学的执着和热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