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女儿的成年礼——

成人，就是成为人！

亲爱的缘缘同学：

我站在“成人礼”的门槛上，实在不敢以“成年人”自居，对你这个“未成年人”说三道四！

在我看来，你从出生那一刻开始，从未离开过成人世界的影响，根本无须我一本正经地“教育”。你在困苦中表达的言行时常彰显出成人世界应有的美德，让我不敢小看。我想让你知道：18岁之前的你一直深刻地影响着我的生命。我想与你分享：成人，可以成为人！这番话就算是我和爸爸送你启程进入成人世界的礼物和祝福吧！

感激：年幼的你一直净化我的心灵

难忘你三岁时曾受我一掌，美丽的大眼睛透着惊愕，旋即被泪水充盈。你伸出小手，指着我的脸，大声说道：“龙迪，你打我是不对的！”那一刻，你教会我：人与人都是平等的！大人不能欺负小孩儿！在以后的日子里，你面对社会不公正时，即使与自己的利益无涉，即使心灵受创，也要尽力有礼有节地说出真相，只为公正。这已成为你人生的底色，令我敬佩！

难忘你六岁时与爸爸站在深圳街头，送别去香港读书的妈妈。尽管泪水洗面，你仍学着爸爸的样子，用稚嫩的声音对着远去的妈妈挥手：“放心吧，别担心！”年幼的你承担分离的痛苦，却不忘安慰妈妈，令我感动。那一刻，我发誓，获得博士学位后一定待在你身边陪你长大。

然而，时隔六年，当你从小学毕业典礼回到家里，对着刚从北川回来昏睡的妈妈诉说自己将要告别校园里那棵大槐树的悲伤时，咱们全家谁也没有想到，“5.12”大地震让千家万户的北川人经历生离死别，也让参加心理援助的妈妈在未来三年五个月的日子里与你聚少离多。你很少抱怨，从不计较，常陪妈妈为北川苦难落泪，愿意把妈妈“借给”那些失去家人亲友的北川孩子，安慰内疚上路的妈妈“放心走吧”……你让我学会了慈悲与慷慨的美德！

难忘你在整个初中阶段几乎独自面对课业和成长的挑战，却把每个假期都贡献给与北川苦难同行。你是我们团队年纪最小的队友，却能在我们这些成年人慌乱时做一根定海神针。当我们因现场多变而心神不宁时，你却安然地坐在一旁完成领到的任务——制作活动会场的标识。你让我们看到，在混乱中保持定力是可能的。我曾为灾难现场的不公不义而愤慨，你却平静地对我说：“妈妈，先不要生气，想一想如果他们这样做，会对你有什么好处？”这种反向思维帮助我平静下来，觉察到貌似灭顶之灾的背后其实有着奇妙的转机。从此，我不敢小看未成年人的智慧！

难忘你刚上高中时就已决定学文科，却很用心地买了一堆物理书。你说，班里一位想学理科的同学基础不太好，家庭不和睦，你要“备课”给她讲解，减少她的无助感。后来，这位同学的学习成绩名列前茅，你由衷地为她高兴。你这么说、这么做时，总是流露出“小事一桩”的自然表情，令我震撼！在普遍存在的竞争文化中，听说过、经历过太多的你死我活、我上你下、成王败寇的故事，人很容易变得小器、嫉妒，甚至卑鄙、残忍。你让我相信人性的力量，你让我看到中国的希望！

……

叮嘱：成人，就是成为人！

我们曾多次倾心长谈——那些美善的人与事，曾经或正在让我们感动！不过，我们也不可避免地谈到成人世界的功利、不公、虚伪和丑恶。成人，是否真能成为人？步入成年，究竟是希望，还是绝望？这，真是一个耐人寻味的问题！

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要保持人性，不出卖灵魂，不背叛真相，是我们家族几代人悲欢离合的生命写照。让有灵魂的生命活出真实的意义，相信也是你的生命追求！

我欣赏你拒绝玩弄“皇帝新衣”把戏的勇气，欣赏你宁可不说话也不愿说假话的魄力，欣赏你独立思考和判断的能力，欣赏你心灵手巧的内秀，还有你与生俱来的幽默感……我相信，这些都将是你的资本——成为一个有营养的成年人，说你相信的话，做你相信的事，活出有灵魂的生命。尽管我们的世界时常会有精神雾霾，但你依然可以保持清澈的目光和纯净的心灵！

请时常记起你生命中曾经遇到的好人好事，感恩大自然对我们的护佑和滋养。我们活着，不就是为了留住美善、创造希望嘛！

请学习深深地理解这个世界——暴力与痛苦相生相长，转化痛苦才会终止暴力，终止暴力就会减轻痛苦。我们个人的痛苦，常常反映了家族的苦难，也是我们国家集体创伤和文化创伤的写照。让我们共同牢记，有能力转化自己的痛苦，才有智慧帮助世界终止暴力。内心和平，正是世界和平的基础。

我相信，终有一天，你会明白：人是因为不能处理自己的痛苦，才会伤害别人，同时也在伤害自己。终有一天，你会懂得：纯洁的，不一定是白的！

那时，你将不想用愤怒来鞭挞世界，而是心生慈悲，耐心地为大地疗伤止痛。

那时，你将有力量在精神雾霾中为世界制造氧气，而嘴角却始终漾起平静的微笑！

让我们共同实践“成人，就是成为人”的诺言！

你前世顶好的同班同学：龙迪

2014年3月28日星期五